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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公主珠宝失盗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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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赵文卿 ]
正月里，武则天赏爱女太平公主的两盒外国进贡的稀世珍宝在家中不翼而飞。武则天大怒，限期破案。案情急迫，惊动了洛阳城所有役吏捕快。限期将满，相关人员性命难保。想不到绝处逢生，一位外地来京办事的官员轻易侦破了这一大案。
一
唐武则天垂拱四年（公元688年）。
东都洛阳城中。
天空中飘着小雪，沸沸扬扬，雪花从空中飘飘悠悠地坠下，落到地上，顷刻间就消失了。紫色的大街被染湿了。
这条大街叫定鼎门大街，北起皇城端门，经过天津桥，南至定鼎门，南北贯穿整个洛阳外郭城，处在城市区的西半部，是一条最繁华的大街。
往日里，这条大街上异常繁华，而这一天却显得格外的冷清，别说看不到乘坐宝马香车的贵族公子小姐，就连寻常百姓的人影也难以看到。
这一天正是正月十七。刚刚狂欢了三天的人们都玩累了。初唐时，已兴起正月十五闹花灯的习俗。正月十四、十五、十六这三天夜里，西京长安，东京洛阳都不进行宵禁，任凭市民百姓们外出玩乐，彻夜欢笑。连续三天三夜的欢乐，人们兴致已尽，身困体乏，便都回到家中，享受家庭生活的温馨甜蜜。所以，很少有人外出。
傍晚时分，从定鼎门大街旁边的横街上走来两个人，一胖一瘦，一高一矮，穿着紧身皂色夹绵袍，腰系大板带，胯下带着单刀，脚蹬薄底快靴。一看就是负责侦察巡捕疑犯的捕快之流。
两个人面容愁苦、无精打采，像被霜打的草一样蔫蔫巴巴。拐上大街，两个人往两头看了看，一个人影也没有。胖子转脸对瘦子说：
“我说‘瘦猴’，够呛了！咱俩恐怕活不到明天了。这个热闹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，别说是贼呀！”
瘦子不但身材瘦，就连脸也是长形的。一张大长脸长边有宽的二倍。俗话形容脸长常说“一夜摸不到头”，眼前这位“瘦猴”虽不至于那么长，但也有两?€。听了胖子话，“瘦猴”眨巴眨巴那双小眼睛，细声细气地说：
“胖猪，别泄气。天还没黑呢！老天爷让咱俩死，阎王爷也不敢不派小鬼来请。若不让咱们死，自然会有救星。”
胖子也是名副其实。矮墩墩的个头儿，脑袋像个大酱块子，上头尖下边方，上边窄下边宽。腰粗肚肥腿短。比瘦子整整矮了一头。两人并排一走，看了人都要憋不住笑出来。
“‘瘦猴’，你平时挺有道子的，今儿个怎么啦？快想辙呀！再守两个时辰交不了差，咱们俩的小命真的就没了。我家还有老婆孩子呢，我可不愿意就这么死。”
“胖猪”说话瓮声瓮气的。
“光知道着急有啥用，你不愿意死，我就愿意死呀？现在这种情况，就是诸葛亮再生恐怕也没有办法，我是无辙可想了。”“瘦猴”也显出焦急的样子。
“反正不能这么罢休。他们层层都抓垫背的，咱俩也得抓一个，就这么自认倒霉岂不太窝囊了。咱们大小也是个官啊！”“胖猪”沉稳一些。
“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，什么冤不冤的，咱们俩不也挺冤吗？”“胖猪”不听
“瘦猴”劝止，要一意孤行。
“嘿！垫背的还真来了，到跟前我就下手，你别拦我，先抓一个再说。”“胖猪”一指前面，“瘦猴”这才发现，在半里地外，从另一条街上拐出来一个人，只有一个人，脚步匆匆，穿着寻常百姓的服装。
“不要胡来！”“瘦猴”轻声轻阻。
“你别管，出了事我一个人兜着。”“胖猪”小声的回答。
拐上大街的那个人也活该倒霉，还真朝这二位迎面走来，距离越来越近。
“胖猪”伸手摸随身携带的索链，暗自做准备。好像面临大敌。“瘦猴”伸手拉了拉“胖猪”板带的后腰，提醒他不要莽撞从事。“胖猪”用靴后跟轻轻踢一下“瘦猴”的靴子尖。这些小动作只有他们二人心领神会，对面走路的人根本什么也没注意，甚至迎面而来的一胖一瘦的两名巡捕他也没注意到。
距离越来越近，那人仿佛在想着什么，只顾低头走路。当要擦肩而过的时候，“胖猪”猛喝一声：
“站住！”那人一怔，“胖猪”“哗啦”一声，一抖索链子套在那人的大脖子上，动作十分熟练。
那人并未惊慌，也没吱声，先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一下套住自己脖子的人。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，这才不紧不慢地反问：
“二位公差，认错人了吧！凭什么用索链套住我？”
“瘦猴”使劲儿睁那双细长的小眼睛，瞪着“胖猪”等他回答，仿佛在说，“看你咋办？”
“对不起，委屈点吧，你没看大街上没人吗？就你一个人乱走什么？”“胖猪”没理找理，拉着索链不放手。
“啊！大街上没人，我一个人走，这犯的什么法？大唐律条上哪有这一条？”那人中等身材，方脸盘，三绺小胡须，眼光锐利逼人，语音略有些怒气，话说得有板有眼。
“不管哪一条，我们要抓一个犯人，遇着你了。委屈点，跟我们走一趟！”“胖猪”有点不讲理，仗着自己的身份，一味蛮横。
“上哪里去？”
“到县衙，见我们县尉去。”
“另说县衙，州衙我也敢去。只不过是这样我不跟你们去？”
“怎样才能去？”
“一个是放开我，二是给我讲明白了，你们为何急于抓人，为什么要抓我？说得有里我就去。”那人毫不慌张。
一看这人的言谈举止，和那双明亮深窘的目光，“瘦猴”就知道不是凡夫俗子，
绝非寻常百姓，心中暗暗叫苦。“胖猪”现在是骑虎难下，硬撑着头皮说：
“不能放开你，放开你你就跑了呢？”
“那我就不跟你们俩去。”那人态度一下子坚决起来。
“你敢！”“胖猪”有些着急，也是职业上的原因，抓人抓惯了，还没遇到这样硬气的，刚要拉索链，手腕子被“瘦猴”攥住了。
“啊——？你——”。
“瘦猴”没理睬“胖猪”，陪着笑脸对那人说：
“这位客爷，请不要动气。我这个兄弟是急懵了。实在想不别的办法，才出此下策。听您的话，您说我们说得有理，便可和我们一起去，可是实话？”
那人看了看“瘦猴”，态度也缓和一些，说：
“好！我答应你，我说话算话。只要有一点点道理，我就随你们去见县尉。”
“胖猪”也无话可说，只等“瘦猴”应对。“瘦猴”这才把经过一五一十向那人述说一遍。
二
原来，这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并非是一县之人，而是两个县的公差。胖的姓朱，名叫朱友新，是河南县的游徼（相当于现在的刑警队长）；瘦的姓侯，名叫侯海丰，是洛阳县的游徼。这两个县同归洛州管辖，又都在东都洛阳城里，属于邻近县份，常常联合办案，多次配合，二人非常熟悉，关系也非常亲密。因二人的体形与姓氏相符，下属们背后便给他们各起一个绰号：“胖朱”和“瘦侯”，一叫惯了，便习以为常，二人之间也相互如此称呼起来。而不知就里的人以为是“胖猪”和“瘦猴”呢！
唐时有三个特殊建制的城市，即长安、洛阳、太原。李唐王朝是从太原起兵而创定天下的，故一直把太原作为留都。太原之外，又有西京长安和东京洛阳两都，故有三都之称。当然，唐朝的首都还是长安，但在高宗、武后、玄宗几朝，则经常住在洛阳，故洛阳也极为繁华。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，武则天便正住在洛阳的皇宫中。
在西京、东京两城内，各设两个县的行政区。如西京长安，在宫城皇城之外的市区里，便以朱雀门大街为界设万年、长安两个县，而东京洛阳城中，则按南北分为河南、洛阳两个县，两个县合起来便是洛州，即整个洛阳城外郭城以内的所有市区。可以看出，唐代的长安县、万年县、洛阳县、河南县等均在城里，相当于今天各大城市中心市区内区的建制。也正因如此，“胖猪”和“瘦猴”才经常在一起配合办案。
“瘦猴”哭丧着脸述说了他和“胖猪”的难处：住在定鼎门大街东，紧靠洛水南岸的尚善坊中的太平公主家失盗，圣上大怒，限期破案，层层往下压，最后压到我们俩头上，限我们一天捉不到盗贼就先处死我们。我们俩在街上转悠了一天，可哪有盗贼的影子。眼看天就要黑了，朱老弟性急，也想找个垫背的，正好碰上你。
听罢“瘦猴”的述说，那个人微微点了点头，说：
“你们抓不着盗贼，就把我抓住做垫背的，这就是理由吗？”
“客官，客爷，我们实在没法，您不答应跟我们走一趟吗？”“瘦猴”商量着。“胖猪”的圆眼睛又瞪起来，他觉得这个人要变卦。
“你把索链给摘下去。”那人威严地说。
“啊——”“胖猪”迟疑着，“瘦猴”伸出瘦手把索链从那人的脖子上摘下来。
那人拍打拍打手，揉了揉大脖颈，慢条斯理地反问：
“你们随随便便把我套上索链，盘问一番，又硬让我随你们去什么县衙，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？”
“客爷，不知道，您是——？”“瘦猴”试探着问。
那人一伸手，从怀中掏出名刺（类似现在的名片），递给“瘦猴”。“瘦猴”见此人居然还带有名刺，便知定有来头。那年头，只有有一定身份品级的人才有名刺。待接过一看，那细长的眼睛顿时也睁开挺大一道缝，只见名刺上的官衔和姓名是：
“湖州别驾苏无名”。
“胖猪”也凑过来观瞧，那双圆眼睛瞪得溜圆。待看清那行字的时候，两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，不知所措。那人说话了：
“怎么样？这回知道我不是盗贼了吧？还用上县衙去吗？”
“不用去了！不用去了！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，不知你是别驾大人。苏大人，铙了我们吧！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。”“胖猪”、“瘦猴”哀求道。
这两个人在官场多年，对官场中的官衔尤其是本系统的官衔又怎能不知。“别驾”是州一级的次官，有的州叫“长史”，是仅次于州刺史的行政官员。而更重要的是别驾主管治安辑盗，捉拿犯人。直接领导各县的县尉，县尉又正是这两个人的顶头上司。二人一看刚才用索链子套的正是自己上司的上司，虽非直接领导，可级别是相同的，这还了得！
苏无名见二人惊慌失措，微微一笑说道：
“嘿嘿嘿！二位，忙了这么半天，辛苦了，我怎能不陪二位去县尉一趟呢？何况我有言在先，说你们放开我，说明白事情的真相，我就跟你们走。现在你们也放开我了，事情也说明白了，我怎能反悔呢！走吧，咱们共同到县衙去。”
“胖猪”知道自己惹了祸，此人又拙嘴笨腮，急得说不出话来，“瘦猴”也不知苏无名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，只以为要到县里去告他们俩的状，忙哀求说：
“苏大人，大人不见小人怪，宰相肚里能行船，都怪我们二位眼拙，眼瞎，未能认出大人您。不知者不怪，您高抬贵手，饶了我们二位吧！我们还得办案呢！”
“啊，抓错了我，再去抓别人当垫背的？”苏无名笑着调侃地说。
“不敢了。苏大人，饶了我们吧！”“瘦猴”苦苦哀求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。
“不必害怕。你们二位想哪里去了。我要随你们去县衙，不是不饶你们，而是要帮你们，谁让咱们是同行呢？”
一听这话，“瘦猴”立刻来了精神，连忙躬身行一大礼道：
“苏大人，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，如能解救我们这次的危境，我们几辈子都感激您。”
“先别感谢，结果怎样尚难预料，二位头前带路，咱们走吧！”
“回去跟县尉怎么说？”
“就说我是盗宝贼。”
“那能行吗？”
“行！就这么说。这样，你们俩就可以交卸差使了。到时候我自有安排。”
三个人往河南县的县衙走来。
三
河南县的县尉刚刚清点完囚徒，正在望眼欲穿地盼着朱、侯二位游徼归来汇报侦察破案的情况。忽见二人领着一人走衙门，心中一喜，觉得事情有了眉目。
朱、侯二差役来到办事厅交差，向县尉躬身行礼，然后禀道：
“回禀大人，盗宝之人已经随我们来了。”
“
好！好！好！二位辛苦了，暂时退下旁。”县尉口中说着，心中纳闷，既然说是盗宝贼，为何不用铁链锁上，反而大摇大摆地跟着走入县衙？正想着，只见那人也不叩拜行礼，径直走到办案桌前边，两个差役站在旁边也不阻拦，县尉更是蹊跷，张口结舌，不知说什么，只说：
“你——，你——”。
“大人勿怪，我不是盗宝之人，我本是湖州别驾苏无名”。说罢，递上名刺。
县尉接过一看，更加吃惊，连忙一边说：“恕罪恕罪”一边起身让坐，苏无名也不客气，坐在宾座上。
县尉转过身来，训斥朱、侯二人道：
“让你们去捉拿盗贼，为何把苏大人捉来？”
“大人勿怒，这也怪不得他们二位。事出有因嘛，他们不是捉我，是请我来的。我多年担任此职，所到之外，无论如何棘手之案，多能破获，凡有偷盗行为之人，在我眼前休想溜过去。他们可能事先听到过我的名，所以请我前来帮忙，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朱侯二位听罢这番话，乐得合不拢嘴，从心里感念这位苏大人的宽大胸怀。
县尉闻言大喜，先对阶下站立的二人说：
“既然是这种情况，你们二人先回去吧！”
二人诺诺而退，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。
县尉侧转身，抱拳一揖道：
“苏大人何时到京？请问有何妙计破得此案？”
“无名是到京入计（即送贡品和汇报工作）来了。初八方到本城。已过完元宵节，本想三五天即返回本州。今晚想去几个朋友处告别，在大街上碰到您部下的两位上差，便随他们来了。至于破案之术，我可与你至州衙。到时再商量，请您先给我通禀一声。”
县尉当即引领苏无名来到州衙，先去通禀长史。长史正在犯难，闻言大喜，忙着迎出屋来，走到台阶下亲热地拉住苏无名的手说：
“久仰明公大名。今日前来，真是福星高照，是赐给我性命来了。快，快请里面坐。”
“岂敢岂敢！”苏无名随着长史进到长史的办事厅中。
“长史”和“别驾”只是名称不同，其职掌完全相同，都是各州郡的佐吏之首，即相当副刺史之职，而且都直接掌管地方治安，缉拿盗贼之事。只不过是因时因地不同罢了。洛州在东都城内，故称“长史”，湖州属外郡，故称“别驾”。
马上有人上茶。州长史先安排人准备夜宴，他要招待这位贵人。然后，对苏无名一抱拳说：
“苏大人，此案颇感棘手，请问大人有何妙策可破？”
“现在还不是谈此事的时候。待一会儿请长史大人把案情详细说明一下，再想对策。”苏无名也一抱拳算是还了礼。
那位长史和县尉一听此话，心凉了半截。心中暗忖，看来此人对此案还一点不了解，怎能破案？虽然看苏无名那胸有成竹的样子，也半信半疑。
苏无名又开口说道：
“这样吧！长史大人。咱们都是同行，我可以出面，但你先把县尉放了吧！先取消那两天的期限，可以吗？”
长史连连点头同意，县尉向苏无名道谢，并代洛阳县尉向苏无名作了一个揖，告辞而去。
长史又急于问计，苏无名笑而不答，只是说：
“您不必着急，我现在也没什么计。你还是把情况详细说一下吧！”
长史命下人摆上酒菜，二人边吃边谈。长史向苏无名详细介绍了案情的经过。
四
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女皇帝。高宗李治活着的时候，军政大权便取决于她。李治一死，她更是大权独揽，也不用什么垂帘听政的障眼法，干脆自己到前台执政，先废中宗李显为庐陵王，立豫王李旦为帝，但也只是一个牌位，军政大权皆由武后一人执掌。大臣中有一些反对者，徐茂公的孙子徐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，打出讨伐武则天，恢复李唐天下的大旗，几个月后失败被杀。
徐敬业一死，武则天借机杀掉反对自己的几名朝臣，政权相当稳固。但武则天还是疑心有谋反的人，在朝堂设登闻鼓和肺石，只要有击鼓或立石之人，御史要立即受状奏闻。一年后，又命制铜匦，接受告密和诉冤的人。重用索元礼、周兴、来俊臣等酷吏，屡起冤狱，人心惶惶，大臣多恐惧不安，小臣更是惶惶不可终日。
至垂拱四年时，武则天太后地位已稳如磐石，不可动摇，群臣谁也不敢违命。这一年她已63岁。
武则天生有四男二女。最大的女儿在襁褓中被她自己亲手掐死，以此来陷害并扳倒王皇后，成为她争夺皇后宝座的牺牲品。
大儿子李弘，四岁即被立为太子。长大后为人聪明贤达，忠孝双全，宽仁得众，群臣拥戴，万民瞻仰，是位有德储君。但因其太得民心，将会成为武则天独揽朝纲的障碍，所以被武则天派人毒死，24岁时便不明不白地命丧黄泉。
二儿子李贤，在李弘死后继立为太子。此人也仁孝友爱，很有主见，学识渊博，曾组织文士注范晔所著《后汉书》，是品学兼优的贤才。但因精明强干，受到武则天的猜忌，被废为庶人，30岁时被迫自杀。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章怀太子，至今还葬在武则天的脚下。
三儿子李显，四儿子李旦见两个哥哥贤达被杀，心生畏惧，被武则天管束得唯唯诺诺，柔弱怯懦，一见她就像耗子见猫一样，大气不敢出，两只手也不知道往哪放。也正因如此，只有这两个窝囊儿子活得好好的。在武则天生前死后还都各自当过一段时间皇帝。虽无主见，受制于人，但也都坐过龙墩的。一个是中宗，一个是睿宗。睿宗李旦之子便是后进平定诸韦，重振大唐帝国雄威的风流天子唐明皇李隆基。可知武则天是唐明皇的亲奶奶，这也是武则天在唐代后期地位十分稳固，不可动摇的重要原因。
武则天的另一个女儿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太平公主。此女是武则天最小的一个孩子，乃武则天40岁以后所生，也是她存活的惟一女儿。这太平公主又是天生丽质，秀媚丰腴，模样酷似其母，又聪颖异常，颇有心计，深得武则天的宠爱。俗语有言：“老不舍亲，少不舍利。”就是说人们越到晚年越爱惜自己的子女。一般的父母都喜欢最小的孩子，何况太平公主又如此乖巧呢？
这一年，太平公主已经22岁，下嫁给薛绍，小俩口的感情还算可以。太平公主出身高贵，在皇宫中都无人敢违忤她，何况一个出身本不高贵的薛绍呢？所以，这夫妻的情况是一边倒，薛绍一味的顺着太平公主，在家里大气不敢吭。他越是这样越不合太平公主的胃口。二三年后，太平公主便越来越瞧不起这位驸马爷了。
武则天见女儿不开心，也挺心疼。便尽力满足女儿的物质要求。所以，不惜朝廷的珠宝玉器，经常赏赐给这个宝贝女儿。一年前的春天，武则天又赏赐给太平公主两食品盒的珍珠、玛瑙、琥珀、钻石等稀有宝物，价值足在万两黄金之上。太平公主回家后珍藏在保险系数很高的宝匣之中。
太平公主与薛绍不和，还有另一层原因。这就是太平公主权势欲很重，城府也很深。他看妈妈重用偏袒武氏之人，百般压制李唐宗室，先后已杀掉有思想有主见的唐室子孙几十人。而武三思、武承嗣、武攸宜等先后受到重用。人们都在传言，武氏有望代替李氏而君临天下。
于是，她相中了武则天的侄儿武攸暨，也就是她的表哥。从血缘来看，武则天是武攸暨的亲姑姑，自己是武则天的亲女儿。姑姑当岳母，在古代是比较常见的婚姻方式。从政治方面来说，如果将来君权归武氏，自己是攸暨之妻，是武氏的媳妇，可保荣誉地位。而攸暨又是则天后的亲侄儿，如果再加上自己这块法码，也许有接妈妈班儿当皇帝的希望，那时，她太平公主岂不成了皇后？凭自己的才干，或许会得到妈妈现在的地位。如果君权再归李氏，当皇帝者不是七哥李显就是八哥李旦，这两个哥哥怯懦无主见，均不是她的对手，那时，她也可通过两个软弱的哥哥来操纵大权。正是由于有这种想法，太平公主才与武攸暨眉来眼去的发生了恋情，也可以说是一种带有政治色彩的恋情。
武则天何等聪明，而且又是过来人，当初她本人也曾是吸引男人的高手。14岁进宫，便吸引住那位英明睿智、功迈前古的著名帝王——唐太宗李世民。太宗临死，已察觉这个女子心计太多，有心杀她，被她以出家为尼的哀请保住了性命。
新接任帝位君临天下的高宗皇帝李治只不过22岁，当时武则天已经26岁。比高宗大4岁。可以说，皇宫中十六七岁女孩子比比皆是，漂亮有媚色者也不乏其人。已出家为尼而且26岁的武则天在自然条件上处在劣势。但她利用高宗进庙降香的机会使其着迷，暗中接她出庙伴君。数年后，在两位辅政大臣长孙无忌、褚遂良都坚决反对的极艰难的情况下，她狠心掐死亲生女儿陷害王皇后，取而代之登上皇后的宝座。从此，玩弄高宗于掌心，控制了朝政大权。反对她的那几位大臣被她先后处死。
高宗死时，她已经60岁了。在稳定政权后，便又招幸壮年僧人怀义，怀义给她带来无穷的幸福与愉悦，她也把这个30多岁比她小一半儿的壮年男子迷得神魂颠倒，惟她命是从。招之即来，挥之即去。如果说她当初勾引迷惑太宗、高宗时是为权势欲所驱使的话，那么，她勾引招幸怀义和尚则完全是出于一个女人天性的要求。
就凭武则天这些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经验，刚刚22岁的太平公主勾引武攸暨的那点小伎俩怎能逃过她的眼睛。她早已看在眼里，但觉得女儿勾引之人是自己的亲侄儿，又无碍朝政，双方都是自己钟爱之人，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到。
太平公主只惧母亲一人。见母亲不管，试着与武攸暨接触几次之后，胆子越来越大。就在前两天元宵节的夜晚，与武攸暨约好，二人双宿双飞了。她告诉丈夫薛绍，说是奉母亲诏进宫，其实这两天里她一直与武攸暨在一起。
十六的晚上，太平公主回到自己的宅院，回味着两天来与武攸暨在一起时的幸福温馨，越品味越甜蜜。她觉得薛绍无论在出身地位还是各种能力方面都远远比不上武攸暨，她要向母亲请求，把她改嫁给武攸暨。
太平公主的感情已经完全转移，越看薛绍越不顺眼。薛绍见妻子回来，特来献殷勤，想亲热亲热。太平公主则一把推开说：
“这两天我太累了，今天晚上你睡到别的屋中去吧。让我自己好好歇一宿。”
“我在这，你不能休息得更好吗？”薛绍商量道。
“让你到别的屋你就到别的屋去，??嗦什么？我心烦！”太平公主本来就厉害，杏眼一瞪，下了逐夫令。
薛绍觉得委屈而又奇怪，不敢大声相争，只好嘟嘟囔囔地小声说：
“让走就走呗，看你这个横劲儿。不知又犯了什么风。”边说边小心翼翼地退出房去。
看着薛绍出去，太平公主心中一软，思忖道：“这个可怜的男人，倒也知冷知热的。如果是平民百姓，真是个好丈夫。可我要当人上人，我要权势，要地位，这些你都不能满足我，我就只有对不起你了。”“一日夫妻百日恩”，何况太平公主与薛绍已经结婚二年多了呢。故太平公主的心里也一阵酸溜溜的不是滋味。
忽然，她的思绪如在空中飘荡的游丝，又飘到了另一头。如果和武攸暨结婚，凭我们俩与李氏武氏的关系，凭妈妈对我们俩的爱，前途真是……。太平公主看看自己手指上镶着蓝色宝石的大钻戒指，心里又充满无限的甜情蜜意。她忽而又想到：礼尚往来，武攸暨给我钻戒，我也应当回赠些礼品才是。
太平公主是个胆大果断，说干就干的女性，只要她考虑好的，便一往无前，决不回头。既然要给武攸暨回赠礼品，就该是贵重的。她马上想到一年前妈妈赠给她的那两盒国宝，要从那里边再精心遴选出三五件送给武攸暨。想到这里，太平公主嘴角上挂出笑容来到另一间内室，找出钥匙打开专门保藏宝物的金柜。待开门一看，她大吃一惊，发现那两盒宝物已踪影全无。
他仔细看了两遍，发现这是个残酷的事实。太平公主急急忙忙出来，命侍女出去吩咐下人迅速备车。待车套好，她风风火火地进宫，哭哭啼啼地向母亲报告了御赐宝物全部丢失的情况。
听完女儿的报告，武则天沉思不语，先安慰女儿几句。此时的武则天已经久在朝廷，谙练世事，经验丰富。她想：女儿的国宝丢失，确实不算小事，但与军国大政比起来，毕竟算不了什么。用不着惊动宰相，可又不能不破案追回。她让女儿在宫中休息，命贴身太监去传密旨，宣洛州长史于次日辰初准时到后宫偏殿见驾。
辰初便是早晨七点。长史听武后密召，不知何事，岂敢不准时到来。待见驾时，武后把太平公主珠宝丢失的情况和经过告诉洛州长史，限他三日内捉拿到盗贼，追回珠宝。三天不能破案，则严厉治罪。
回到州衙，长史立刻传来下属的河南、洛阳两个县的县尉，把案情向他们详细交待一下，并要求他们俩二日之内捉到盗宝贼，如不能如期完案，便提人头来见，定杀不饶。两个县尉在一起一商量，分别传来自己直接领导的游徼，再把任务交待给这两个人，限他们俩当日即捉到盗宝贼，否则，先处死他们俩，第二天抓不到盗宝贼，自己再死。
平心而论，长史并非要故意为难县尉，县尉也并非故意刁难游徼，都是无可奈何时想的救急之法。只不过是想通迫下人尽快办案而已。长史、县尉、游徼这三个层次的办案人员成了一条破般上的乘客，要共同对付风浪，渡过难关。但他们心中全都没有底，都感到岌岌可危，似乎大脖子后边总冒凉风。
所谓的游徼，即各县直接巡视本境，管理治安，缉捕盗贼的最小的官员（相当于现在县公安局刑侦股长和刑警队长）。古代官职分工未细，人员编制又少，故这两个职务是一个人承担。这两个县的游徼便是本文开头出现的“胖猪”，“瘦猴”二人。他们把下司派出去，自己也亲自上街巡查，结果捉到苏无名做垫背的。
苏无名一直在沉思，听罢详情，又问了问：
“圣上说没有说珠宝丢失的时间？”
“提到了，说过年时珠宝尚在，昨天晚上发现丢的，丢珠宝的时间就在半月之内。“长史回答。
“嗯——，可能是这样的。”苏无名自言自语。
“苏大人，你看此案可破吗？”长史急着问。
“无名心中也没什么把握。这样吧，明天你去觐见武后，就说我愿意承办这个案子，这样最起码可以先解脱您及下属的困境。”苏无名似乎很有把握。
长史大喜。这一夜几乎未能成眠，兴奋中还有几分担心。明天则天武后能见苏无名吗？结果怎样呢？苏无名是湖州官员，不熟悉洛阳的情况，他能破得了此案吗？
五
次日早朝已散，内常待来报洛州长史求见。因武则天有话在先，这三天内，如果洛州长史来见，可随时禀报。也正因为有这一案子，洛州长史才可以随时见到武则天。若在平时，凭作他级别地位，很难见到这位炙手可热的女皇。
洛州长史因其地处东都，算是上州，比其他州郡的长史级别还高一点，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从五品而已。这样的官职岂能想见皇帝就见呢？可见这位长史也算因祸得福，多了几次朝觐御容的机会。
长史被内常侍领着，来到偏殿拜见。行过大礼之后，长史把苏无名有办法破案并要求觐见天后的事禀报一通，武则天听后，沉思片刻，说道：
“湖州别驾苏无名——？苏——无——名。”
“是的，万岁。就是苏无名。”长史恭恭敬敬地回答。
“噢——，这个人名朕也听说过，听说此人精明过人，善于破案。既然如此，宣他晋见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长史长长出了一口气，心放下一大半。
内常侍领着苏无名走进偏殿，武则天最善于识人察人，她要先看这位苏无名是何许人也。于是，闪开凤目仔细观瞧，但见来人：
身穿绿色的六品官服，腰系玉带，足蹬官靴。上中等的身材，眉清目秀，须髯若神。步履稳健端庄，一色标准的官步。气宇轩昂，不卑不亢，一双丹凤眼中透出深邃睿智的神情。
武则天一见，凤心大悦，先从心里喜欢这个官员。
“湖州别驾臣苏无名叩见天后陛下。天后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苏无名撩起绿色官袍，跪倒在丹墀的地毯之上，行叩拜大礼。声音清朗，令人愉快。
“苏爱卿免礼平身，赐坐”！
“谢陛下。”
“苏爱卿自告奋勇要求办公主失盗案吗？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回答干脆。
“你已经知道盗宝贼了吗？”
“臣尚未知道盗贼。但陛下若委臣此事，不要拘束时日，且完放府县之职，自可成功。”苏无名回答。
“有把握吗？”
“有把握。但臣有四点要求上禀，陛下答应臣的条件，臣方敢奉诏。”苏无名不紧不慢，不卑不亢地回答，毫无紧张的情绪。
“还有四个条件？”武则天未马上回答，而是反问了一句。因为这样一个小臣竟敢和她讨价还价，这是极少见的。仅此一点，她也挺佩服这位苏爱卿的勇气。
“是的，四个条件，陛下答应，臣才敢奉诏。”语气坚决，特别干脆，毫不含糊。
坐在旁边的长史见武则天沉吟不语，而苏无名又毫不让步，局面稍有点紧张，倒抽了一口凉气，真怕天后翻脸。天后一翻脸可不是闹着玩的，很可能马上就有人头落地，长史的脸色都有点白了。
武则天虽已60多岁，但由于吃得好，又注意保养，容颜红润而丰满，看上去只像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。她略思索一下，听苏无名又肯定了一句，面沉似水，严肃地说：
“哪四个条件，说来朕听。”
“第一，此事宜由专人办案，专则易成功，分则难为力。臣请将办理此案之权委臣一人，他人不得掣肘。”苏无名说完第一条。
“第二条呢？”武则天没有表态，接着问。
“第二，请陛下降旨，洛州一州两县负责侦缉捕盗的所有人员，此一期间全部归臣调动派遣。直到破案为止。”
“嗯——，往下说。”武则天仔细听着。
“第三，在正式破案之前，请陛下不要追迫于臣，也不要在朝中提及此事。追迫太紧，对办案不利。”
“第四，陛下切勿以时日为限，容臣从容办理。此案必破无疑。如果陛下答应臣这四个条件，臣向陛下保证，短则一个月，长则50天，此案必破，臣心中有数。如50天尚不能破案，臣自请死罪。”话说的斩钉截铁，掷地有声。
洛州长史在旁边坐着听着，从心里佩服苏无名的胆识。
听完苏无名的条件，武则天非常果断地说道：
“准奏。洛州长史回府转告贵府刺史，一切按苏爱卿要求办。”
“臣领旨谢恩。”长史一听诏命中有自己的事，忙撩衣跪倒谢恩。也不知道是高兴激动还是有些慌张，说话的声音发颤。
“二位爱卿如无他事，可退去。”
苏无名和洛州长史跪拜谢恩后退出偏殿。
六
回到州衙，长史彻底放松了。但不免为苏无名担心，问道：
“苏大人，我心里没底。您能有把握破案吗？”
“无名尚不敢说必能破案，但我心中有数。最起码可解大人和两位县尉现在的危险境地。”苏无名并不紧张。
“可是把这种重担转到苏大人身上，您并非本州之人，却独立承担此务，担此风险，鄙人真有些不好意思。”长史很客气。
“长史大人，您和两位县尉也未完全脱离干系，如果此案不破，你和下属恐怕还要被责破案。故请大人及下属同心协力，助无名一臂之力。”苏无名说。
长史满口应允，在此案未破之前，州中的下属及两县中专职办案的吏役共近50人，全部听从苏无名的调遣。
苏无名请长史把两名县尉和两游徼即“胖猪”和“瘦猴”召来，做一番详细产部署：“此案关系重大，现在我提几点要求，一是各位要严守秘密，内紧外松，对下属也要严格保密，不要再提起此案。别的一些小案暂时可照旧去办。二是朱、侯二位游徼要辛苦一些，你们二人各自找最相信的心腹弟兄三人，分成三班，各自看守东门（即上东门）、两个北门（即安喜门和徽安门）。可以换上守城门卒穿的服装，和他们共同守城门。只注意一种目标，即西域胡人，一个两个的不要管，凡是三个以上结伙出城的，立即暗报给我。最近一段时间，只做好此项工作即可。千万不可麻痹大意，谁出差错谁负责。还有，看守城门的一定要是忠诚可靠之人，侦察注意的目标也只让具体执行的人本人知道，其他人万不可泄漏。就连一起守门的兵卒也不能透露。”苏无名说到此处，略作一个停顿。
“我们记住了，保证执行。不知苏大人还有什么吩咐？”“胖猪”开口表态。
“还有一点，请二位回去把各自的人员组织好，五人为一组，二组为一队，时时做好突击搜捕捉人的准备，除常用的武器外，还要准备一些锹镐等掘土工具，必要时也许还要翻屋、挖土，就是掘地三尺，也要把宝物搜出来。请做好准备，以备急需，万不可掉以轻心。”苏无名又强调一遍。
“翻屋挖土，掘地三尺？那能行吗？”“胖猪”心直口快，先说了出来，别的人只是在心里怀疑，听了半天，也没看出这个苏大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。“挖地三尺”如同是梦话，哪有如此搜宝破案的？见“胖猪”先说了出来，故都把目光转向苏无名，注意他的反应。
苏无名若无其事，告诉大家认真回去准备，不得有误。几人领命而归。
“胖猪”和“瘦猴”是最先结识苏无名而又得其帮助的人，怎能不格外卖力气？而这两个人是经这次最基层的直接办案人，他们的精诚合作是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的关键。这一点，苏无名最清楚不过，所以他直接领导这两个人，再通过这两个人分别统属其下人。进行不露声色却很紧张的侦察工作。
苏无名有时化装成普通百姓先后到两道北门和东门去亲自暗访，见朱、侯派出的那几个在城门看守的捕快尽心尽职，而且严守秘密，守口如瓶。他很满意，也就放心了。
十天过去了，在三个城门负责看守的捕快始终也没有异常情况的报告。人们都有些着急了。苏无名每天只和洛州长史在一起喝酒下棋，若无其事。
二十天过去了，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。长史和两名县尉都有些沉不住气了，但见苏无名照旧不动声色，也只能暗自纳闷，怎么回事呢？
三十天过去了。苏无名还是照旧下棋喝酒聊天，只是提醒朱、侯二位千万注意对东门和两个北门的严密监视。洛州长史和两名县尉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，不知这位苏大人到底还能不能破这个案。
由于一个多月也没有公开调查太平公主珠宝丢失的案子，所以，整个洛阳城中，人们早把这件事忘记了，而且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。就连负责办案的人们似乎也无人再谈论此事，城门一直有捕快把守监视的情况更无人知晓。
明天就是寒食节，后天就是清明节了。苏无名下令，立即召集全体办案人员集合，他布置任务。
这是第一次集合全体人员，共有50多人，在州衙的大堂中坐好听训。有的捕快吏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苏大人。
苏无名让两名县尉分别按名册点卯，一个也不缺。然后他非常清楚干脆地宣布道：
“养兵千日，用兵一时。诸位都是久经训练，经验丰富的老捕役。从现在起，三天内一律住在本州衙署中，都要吃好睡好，随时准备出击逮捕罪犯。50人中抽出10人由我直接指挥。另外40人分成两队四组，每组10人，朱、侯二位各领一队。要全副武装，兵器绳索镣铐都要带好。每组要有二人带好锹镐等掘土工具。听到命令要马上出发。不破完此案不准回家。”
即使到了现在，长史、县尉等人的心里依然还在怀疑，看这位苏大人煞有其事的样子，觉得有些好笑。一点线索都没有，却张张罗罗，就像明天真能抓住盗贼似的。
朱、侯二位游徼不敢怠慢，连忙挑选10名精明强干的下手交给苏无名。另外的人按照吩咐分成二队四组，准备好武器，绳索和锹镐，吃饱喝足，在衙中待命。
七
第二天是寒食节。
辰时，苏无名邀长史共同来到卒吏们休息待命的客厅，亲自向朱、侯二位游徼发布命令：
每组中二名带锹镐负责掘土的留下集中听命，另有派遣。其他32人由长史、洛阳县尉和“胖猪”率领，迅速去逮捕盗宝之贼。具体地点由向导引领，谁也不准问。动作敏捷，大家要同心协力。贼人一共是11人，我们是34人，三个人对付一个，人员充足，不准一人漏网。
另外8人，由河南县尉和“瘦猴”率领，也有专门向导领路，直接去执行挖掘找宝的任务，本人亲自前去。
两路人马同时出发。
先说捕人的一路。县尉和“胖猪”一看向导是苏无名亲自指挥的那十人中的一个，心中已明白了几分。队伍跑步前进。正当近午时分，大街上人来人往，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捕快紧张地跑步前进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，都连忙躲闪。
为尽量减少扰民，队伍穿小胡同行进，左拐右转，来到一个不太大的客栈。客栈门口，还有一个向导在。两名向导相互低语了几句，领路的那名向导领着队伍迅速而又悄悄地包围了这家客栈的西厢房。
有几个人守住两个后窗，其余的人突然冲入正门，又迅速地分开冲进四个客房中。不到半刻钟，11个西域人，其中还有两名是波斯国的商人打扮的人便全被上了绑绳。虽然也有搏斗，但未费多大周折。
那两个波斯人大怒，虽然被绑，还在瞪大蓝眼睛，用波斯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：
“我们不是唐朝人，凭什么捆我们？我们犯了什么法？”
京城里的捕快经常和各种外籍人打交道，简单的外国话也能听懂，并能说几句。一位懂波斯语的捕快也瞪起眼睛，比那双蓝眼睛瞪得还大，训斥道：
“叫唤什么！我们不抓无罪之人，回州衙再说。”
那两个人放赖不动，被推推搡搡，硬牵着往回走。
一路上，洛州长史和洛阳县尉心中也犯嘀咕，县尉问：
“大人，我看这事有点没把握。一点证据没有，就把人抓了，其中还有两名外国人，弄不好还要涉及对外关系，娄子恐怕就捅大不好收场了。”
“我心里也在核计，这件事有点莽撞。不过，数日来，我观察苏别驾沉稳练达，虑事周密，不是莽撞之人。想必他已侦察明白，不必过于担心，回去再说吧！”长史说。
“我心里总是感到有点儿没底。”县尉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那两个波斯人边走边吼，被拘押的捕快狠狠地抽了两个嘴巴，嘴丫子也出血了，嘴才老实一点。不过。那双蓝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，也不赚乏。
另一路有苏无名参加，由另一名向导领着，顺着宫城东城和含嘉仓城的高墙下的大街，径直朝徽安门奔去。这一路由苏无名、河南县尉、“瘦猴”和8个带锹镐的役卒组成，连同向导在内，共12人。苏无名官职最高，又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，本有资格骑马，但他坚持徒步。他久在侦察办案第一线，办大案要案时总是身先士卒，确实还有几手功夫，不是光耍嘴皮子的那路人。仅凭他那轻捷神速的腿功，便足令这些下人们暗自称奇。他不骑马，县尉又岂敢特殊，故这12个人皆步行。由于案情紧急，故跑步前进。
苏无名和县尉紧随向导，一行人成一路纵队鱼贯而出徽安门。出城后更加快了速度，继续向北急奔。谁也不说话，只听嚓嚓嚓的脚步声，偶尔夹杂着一两声金属撞击声。
出城不远即是北邙山。北邙山上有玄都观，观南有老君庙。队伍从观前经过，没有停留。又从老君庙前经过，也没有停留。路过庙门后往东北方向拐去，大约又跑二三百步，见有几座大号坟丘，据说这是后汉诸陵。
在大坟丘北侧，有一大片新坟茔地。这是近十几年来洛阳城里的普通居民新开发的新坟墓区，带有公墓的性质，是两大公墓区之一。
坟墓区内又新堆起十来个坟包。坟包的顶端还压着纸，几乎所有的坟前都有刚刚烧过的纸灰，有的还在冒烟。
见队伍来，从坟区旁边的杂木丛中走出来一个樵夫，先去跟向导打招呼，又向苏大人见礼。县尉和“瘦猴”这才认出来，此人哪里是什么樵夫，也是归苏无名直接指挥的一名捕快。
两名向导把众人领到新坟的一个坟头处，向苏无名报告说：
“就是这座坟。”
“好！马上挖坟，开棺检查。”
“苏大人，是否慎重点？挖坟掘墓可不是一般的事儿。坟中万一没有什么，坟主人告下来可不好办。”县尉办案多年，深知挖坟的严重性。
“不必多虑。一切由我承担，挖！”苏无名非常果断，决不含糊。
“瘦猴”把那8个人分成两班，每班4个人，锹镐齐动。这8个人均是壮汉，又都吃饱喝足了，体力极好。不到半个时辰，大半个坟头的土分别堆在三面，一口五鼓三圆的紫檀色大棺材裸露出来。
“继续挖，把棺材盖上的土全部散开！”苏无名命令。
又紧忙了一刻钟，整个棺材的“天”即盖子全部露出来。机灵的捕快撅来一截松枝，把棺材盖子上的浮土扫去。把上面的席子揭去。
“开棺！”苏无名命令。
一名捕快把镐头的扁头探进棺材盖下面的缝隙中，肩扛镐把稍一用力，“嘎吱嘎吱”，棺材盖离开棺材有一寸多。再把棺材盖往下一压，棺材头部三个“绝命钉”连钉帽被拽了出来。
棺材盖往棺材旁边一立，整个棺材的内容便全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众人一惊，苏无名却“嘿嘿”一笑，说道：
“果然不出我所料，宝物就在这里。”
原来，棺材里没有什么死尸，只有一个长条木匣子，用三道绳索绑得结结实实。
“把木匣抬出来，解开绳索，撬开木匣检查，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木匣被打开。人们只觉得匣中光芒四射，眼睛不太好的被晃得直眨巴眼睛。太平公主丢失的两个食品盒的宝贝还装在盒里，一点都没动。除太平公主的宝物外，还有其他一些珠宝玉器。
众役卒大喜，县尉惊喜，苏无名暗喜。命众人抬着宝物，返回州衙。
八
州衙里，那两个波斯人还在大吼大叫，质问“胖猪”等看押他们的人凭什么随便抓人。他们是外国人，他们要向朝廷主管外交的鸿胪寺提出强烈抗议。
长史和县尉被这两个外籍人闹腾的心里越来越没底，焦急地盼望着苏无名一路人马快些回来。忽见另一队人员抬着一个三道绳捆着的长匣子进衙，不由得大喜过望。
苏无名邀长史同到州衙大堂，并坐在正位，两名县尉陪坐两旁。站班衙役手拄大杖虎视眈眈地侍立两旁，命人先带那两名首犯波斯人。
刚被押进大堂，两旁衙役喝着堂威。那两个波斯人还在瞪着蓝眼睛不服，叽哩哇啦地用波斯语抗议着。当看到大堂正中放着的那个大长木匣子时，立刻低头不说话了。
只听“啪”的一声惊堂木响，苏无名威严地说道：
“两名大胆狂徒，赃物在此，还敢抵赖不成？快快从实招来！你们是如何偷盗太平公主珍宝的？不准装蒜，用大唐雅语讲话！”
两名波斯人老老实实，也不用什么波斯语了，而是用笨拙的中原话交待了全部罪行和作案的经过。
原来，他们确实是波斯人，经常到中原来经商，做些珠宝生意，再把中原的丝绸陶瓷等货物，通过丝绸之路运送到西域各国，从中牟利。半年前，一批货物在运回途中被劫，陪了血本。那几名西域人本是他们雇佣的脚夫和保镖，因货物被劫，便与他们同时返回中原，想再到熟悉的商行和银庄借一笔钱，再做一次大买卖。不料银钱不够，便起了歹心。经过几番明察暗访，知道太平公主最富，其宅院又紧靠洛水边，人不杂。于是便哨好盘子，做好偷盗准备。
这两名波斯人在本国时也曾干过这种营生，颇为内行。带领两名有功夫的西域人，趁正月初三太平公主和驸马进宫拜年，宅中防范不严时，潜入其中，躲过明岗暗哨，偷盗得手。待把宝物带回客栈，几个人打开两个食品盒一看，顿时又惊又喜。波斯人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，他们辛苦一辈子恐怕也挣不来这么多钱。他们认识到事关重大，不敢马上带走，更不敢藏在客栈之中，于是把这些赃物巧妙地转移到城外，打算等风声过后便起出赃物返回西域。想不到功败垂成，被苏无名一举截获，人也落入了法网。
录了口供，众犯画押。苏无名令人将口供和赃物一并送进宫中交差。
武则天听说宝贝女儿的宝贝已经追回，盗贼伏法，凤心大悦。传苏无名明日早朝后进宫，她要亲自问询破案经过并当面嘉奖。
次日上午辰时将过，内常侍引导苏无名和洛州长史再次来到偏殿。
武则天满面笑容，坐在龙墩上。阶下还多了几名官员，有的认识，有的不认识。但从官服品饰上苏无名便能判断出来，这些人都是御史台专管办案的人员，与自己是同行。
君臣之间，官员之间，寒暄见礼已毕。
武则天和颜悦色地问道：
“苏爱卿，朕观你办理此案，似乎成竹在胸，难道你有诸葛武侯能掐会算之术？还是另有绝招妙法？”如今，此案已破，你可从头详细道来，你是如何识盗，如何破案的，也让众爱卿开开眼界，长长见识。
见圣上动问，苏无名遵旨，简要地讲述了自己办理此案的经过。
九
“回陛下：臣非才智过人，亦非能掐会算，只是办案日多，能识别盗贼罢了。此也别无他法，只须注意观察分析，胆大心细而已。”
“臣到京之日，正是正月初五。事有凑巧，正遇一伙出葬的，抬着一口大棺材，灵幡灵杖，出灵队伍与其他下葬人家无异，但臣一眼就看出棺材里装的肯定不是死人，可能是赃物。”
臣之所以能看出来，并非臣有三只眼，能看到棺材中的东西。如果那样，当时我就敢通知街上的逻卒扣留这批人。臣所以能推断出来，是因为这伙人出葬颇有可疑之外。打灵幡者当是死者长子或长孙，必是亲人无疑，却哭而不哀。偶用两眼的余光扫视路旁之人，可见其心中发虚。
跟在棺材后面的穿孝服的六个人，臣一看，面目不一而年岁相仿，这又是疑点。孝服为亲子方能穿，一人亲子几人年岁如相近而模样又如此不同者实为罕见。这本足以令人生疑。出殡穿孝服者又都是西域胡人。而且六人亦是面无戚容，毫无哀伤表情，而只注意路边之人。可见其很怕被人识破。焉有人死而无伤戚之理？棺材后面，没有一个女子跟随，岂不更加可疑？据此三点，臣便断定，肯定没有死人。如果不是死人，棺材中所装之物大概就很可能是赃物了。
后来臣在大街上遇到为此案所苦的朱、侯二位公差，回到县衙州衙，方知公主宝物被盗之事。臣当时判断，出葬者当是盗宝之人。一般小偷小摸，不会用这种方式转移赃物。既是出殡，定是埋在城外东郊或北部的两个墓区无疑。臣见其走的是往北门去的方向。故把重点放在北面。但两墓区中新坟决非一座，不知何墓，岂敢随便动土？
臣接此案之时，要求缓期，在于稳住盗贼。狗急跳墙。如果追查太紧，贼人或转移赃物，或毁掉赃物，或深深匿藏不出头，则宝物便无法找到。内紧外松，以此麻痹对方，使其疏于防范。
臣在前一段时间，派人紧密监视东面城门和北面的两个城门，如有五名以上胡人相随出城者，令人跟随侦察，便可知其埋宝之处。因出殡时近十人，作案当也是十人左右，他们之间一定相互监视，不可能让一两人出城独吞宝物。
连续数日没有动静。臣知宝物未动。贼人可能怕暴露目标。昨日是寒食节，今日是清明节。正是扫墓祭祀之时。臣料定贼人定借此机会穿孝服出城，以祭奠为由去检查宝物，于是增派监视人，尤其是北门方向，共有六名化装的捕役。另外，为防贼人转移宝物。如发现有胡人穿孝服者数人同时或前后相随出城的，便紧紧跟随，详细侦探其去什么地方，其具体表现如何，火速报我。
昨天清晨。这批胡人果然全部出城，都穿着孝服带着祭品。到坟头处烧纸吊祭一番。但吊祭时，没人哭，更无哀伤之情。待吊祭完之后，围着坟头转了一圈儿，相互对视而笑。
听到侦探的报告，臣已断定，此坟中所埋便是赃物，即使不是公主的宝物，也肯定是贵重宝物无疑。吊而不哭，面无戚容，可以肯定是坟中没有死人。祭后围着坟头转一圈儿，相互对视而笑，是笑坟土未动，坟中宝物尚在。所以臣当机立断。兵分两路，一路捉贼，一路取赃物，人赃俱获，一举成功。
“此次成功，非微臣一人之力。一是陛下圣明，东京治安良好，故贼人轻易不能携带赃物逃跑。二是洛州及所属两县巡徼役卒训练有术，配合得力，才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办完此案。”
武则天听罢这番话，大为赞赏道：
“苏爱卿明敏精察，忠于职守，办案有方。有功不专居，此诚大君子也。甚善，甚善。赐黄金百两，帛二百匹，加秩二等。众位爱卿要效法苏爱卿，尽心国事，忠于朝廷，何愁大唐天下不清平繁盛？”
洛州长史等办案人员也都得到一定的奖赏。皆大欢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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