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看到七十二岁的智妙居士胡本英的书画作品,就深深为其不同凡响的功力所震撼:你看她那60余平尺的一个榜书"佛"字,竟是一笔挥就,那丈二长的一竖,顶天立地似有金刚之力道,而整个字形又有佛家的圆融境界和出自女性之手的润美,可谓刚柔相偕。一般壮年男书家,也难有此力度。再看她的长卷《孙子兵法》、《道德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心经》、《前出师表》、《孝经》等大件作品,或隶书,或小楷,或行草,皆自成一体,清韵雅气跃然纸上。若非内心宁静而持之以恒的坚忍不拔者,何以能书成如此浩瀚之长卷巨作!
当今之中国,书画爱好几乎成了全民运动,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-:物质生活日益改善的人们越来越追求精神文化生活,神州大地书画爱好者数以千万计。而在书画市场繁荣的同时,也搅起了美术界浮躁的支流,许多人难以静心创作而热衷包装炒作,求一夜成名赚大钱。但艺术道路上从来没有捷径可走。提起笔就想到这幅画(字)能卖多少钱的人,绝对画不出上乘佳作。惟有挥洒自然,气韵天成,能震撼人的心灵,激发生命想象力的作品--无论你懂不懂书画艺术都能把你打动的作品,才是有艺术生命力的不朽之作。说实话,当今虽书者画家芸芸,而能创作出真正震撼人的心灵的作品的却数之寥寥。观胡本英的书画作品,不仅会为她的书画的美而打动,更为她的作品灵射的慈心仁怀所深深感动--
笔贯慧力 字溢清气
有缘欣赏胡本英老师的作品,第一次是在成都优品天地的鹰子茶艺工作室。鹰子是胡老师的学生,她的茶艺室陈列了多件胡老师的作品:五千余言的隶书《金刚经》和五千余言的小楷《道德经》,以及七千余言的《茶经》,一万七千余言的《论语》等,还有观音圣像和孔子像。几部长卷经文书法,至少要半月一月才能完成一幅。要做到每天写的从头至尾墨色一致,而且都是立书,一纵百余字,却整齐如版印,书家皆知此功实属难能,惟有心静入禅者方有此定力。再细赏,每一个字,每一笔,每一点一撇,都一丝不苟,端庄秀丽,令人赏之怡然,百看不厌,爱不释手。 她的书法,既有中国书法千秋承继的传统功底,又有她自成一体的柔功清韵。可惜鹰子工作室空间较小,挂不下胡老师的大幅作品。鹰子建议我们去胡老师家里欣赏她的榜书。
2011年大雪那天,我同光亚学校校长卿光亚先生去胡老师家拜访。那是郫县犀浦镇一栋陈旧的居民楼顶层一套狭小的单元房,胡老师和她的二儿子杨向东一家四口住在这里,屋内陈设非常简陋,客厅里有一台老式小彩电,屋里没有像样的家什,惟有墙上挂的出自胡老师之手的字画,令陋室生辉。虔心事佛的胡老师,最喜欢画佛像和书写佛经。她画的观音圣像,眉眼间灵射着爱临众生的慈悲、圣洁和庄严,那慈爱的目光似洞透每一个人的心灵,能抚慰众生之心,让人顿生圣严、平和与善愿,精神得到安慰。而她画的孔子像,则显庄重、博大而内敛。她画的马,不仅有乃师屈义林及师爷徐悲鸿的骏逸之风,且多了一些母意柔情,比如她画的《哺骏图》。她画的组画24幅的《孝道图》,36幅的《观经图》,堪称鸿篇巨制,场面宏大,人物形象生动,个性鲜明,且有一种圣洁之气,贯透始终,画中的每一个人物的每一个表情细部,都处理得非常精到。而她画的那组共38幅的《诚信故事》组画,则是继承恩师屈义林老先生的遗愿,取材时跨几千年的中国历代典籍,选取38个传世典故,费数年之功绘成。为搜集这些资料,只有中学文化的胡本英,来回几十次去图书馆和古籍书店,从浩瀚的典籍中摘录数百个故事,反复研读筛选,得其精要,再以绘画形式表现出来。这部组画堪称难得一见的国学精粹艺术力作。
胡老师的画室,原来在客厅的一个角落。客厅只有十几平米,"画室"的局促可想而知。然而就在如此狭小简陋的空间里,她居然创作出了大量令人惊叹的大幅作品。其中包括六千余言的110米长卷《孙子兵法》。巨作还未拉开,仅看"孙子兵法"四个题字,就让人眼精一亮:这是用她自成一体的隶书书就,字字似有铿锵之力,刚毅之气,金戈铁马之势,兵魂之神韵,字韵与兵法内蕴达致完美和谐。一个女书法家能写出这样形神合一的书法则更属难得。 六千余言的内文,也是用隶书体写成,以显庄重。而书家皆知隶书最费功夫,每一个字,每一笔划,都要精笔妙墨。她写这幅长卷,费时百余日,且是用生宣纸书写,要没有浸墨,并且每天写的墨色要一致,金卷墨色、字形统一,这是非常难的。这幅长卷一经亮相,立即让书法界和收藏界震惊。中国军事博物馆资深专家评称:胡本英的书法作品《孙子兵法》是独一无二的巨作。
胡本英最了得的是她的榜书。在她的客厅里,二儿子向东和他的妻子展开一个"佛"字,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。仅那如擎天柱般的一竖,就有丈余长,却是一笔直下,庄正挺拔,神气通天贯地,而再看整个字形,又有圆融柔润的美感,与佛家境界相合。这么大的字她是如何写成?向东的爱人告诉我们,此字是在客厅地上写成的。他们先把家什搬开,在地上铺上毡子,再铺上丈二宣纸,巨笔蘸好墨后,胡老师站在宣纸上,从上至下边写边退,中途不加墨,一笔写成,最后写那最长一竖,从上退到纸尾,却不偏不歪,似有法力贯通。一看到这个"佛"字,就能给人带来稳定、祥和与法喜的感动与快乐。我们不能不惊叹:一个70多岁高龄的女性,何以能书出如此力作?这当然是靠功力,但我以为她不仅仅是靠一般的书法功力,还有一种她特有的"慧力"。胡老师虔心向佛,修了功德,或许有所开悟,得了"慧力"。这恰如张大千临敦煌壁画后,绘画境界产生飞跃一样。同时,胡老师坚持修心,能达致内心真正宁静,而静能生慧,静能蕴力,达于书画境界,便有"慧力"之功也。也许正是这种书家难得之"慧力",使胡老师的书画别有一种禅意和清韵。不仅她的榜书"佛"、"禅"、"道"、"德"、"福"、"寿"、"龙"等大字独有风采,而且她的行草,更有仙逸灵秀之至清至雅之韵致,使人一看顿生喜爱。
慈心浸墨 书善如已
文如其人,书亦如其人。
胡本英书画作品散溢的刚柔偕和,圆融灵通,悲悯仁爱,清韵雅气,不仅表现了她独特的艺术境界,更潜射出她的人生历练修为。
胡本英曾经历几十年坎坷劫难,却始终能笑对人生,脸上挂着永远的招牌笑--慈爱而平和的微笑。这得益于她向佛修心。她从小就有佛缘。她的父亲胡光全在黄埔军校十四期毕业后,解放前在国军驻防四川什邡一部任基层军官。胡本英几岁的时候,常随父亲所部住在寺庙,跟着父亲在寺院里习字读书,童年即受佛教氛围熏陶,其后在数十年书画生涯中,她爱书写佛经,画佛像,始缘于此。1995年,她去成都文殊院,时逢大皈依,她从此发心皈依佛门,并向文殊院和方丈宽霖大和尚书赠"佛"字和"寿"。后来又给大慈寺书赠"佛"字和《金刚经》,给爱道堂隆莲法师书赠"佛"字和"寿"、"禅"。1996年,胡本英在成都城北昭觉寺皈依清定上师,上师授她法号"智妙"。她在昭觉寺做了一年多时间义工,为寺院抄写佛经,画佛像。她写的"佛"字和《金刚经》、《心经》等,至今被珍藏、供奉在成都文殊院、昭觉寺、峨眉山报国寺和陕西法门寺等寺庙。
胡本英几十年生活艰辛,数经家变,由于家庭出身问题,"文革"中及历次运动备受折磨。她曾在阿坝藏族自治州若尔盖县一家大集体糖果厂拉人力车,沿街叫卖糖果。她穿着补丁衣服,省吃俭用也要学写字,逢年过节,她还给邻居书赠"福"字,有时连写大字的笔都没有,她就用一团棉花,蘸着墨汁,也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大字,足显其功力了得。
胡本英的丈夫杨大和,中年即生病卧床13年,早早离开人世,留下她和三个儿子,她靠拉板车挣钱,好不容易将三个孩子拉扯大,各自有了工作,但收入微薄。大儿子19岁时,在工地摔成重伤,昏迷27天,九死一生,好不容易抢救过来,前几年又得了尿毒症,不能工作,还要每周透析,家境如此困难,胡本英仍不忘行善,这几年有些书画爱好者给她润笔费,她也要捐些给寺庙,她还手书《孝经》、《弟子规》、《三字经》,印制几万册,免费送给中小学校,希望学生能从小受点国学和传统道德教育。她怕现在的学生认不得书法中的繁体字,还特意在每个字下加上拼音。
胡本英对佛的虔诚和慈念,善愿及仁爱,已融入他的书画笔墨中,她的书法,一点没有形式上的张扬和做作,却有内敛的自然、圆融、流畅和带着禅意爱念的大善境界,正所谓:一横一竖显修为,一点一撇见禅机。这种内在与外在的和谐一体的自然美,是那些矫柔造作的"画字"、"做字"等民间杂耍类把戏所望尘莫及的,历代传世书家之作,必定是气韵自然,一挥而就的流畅佳作。古人曰:墨悲徐染,即指那些一笔一笔涂来染去"做"出来的字,是称不上书法,更不可能传世的雕虫小技。
胡本英的书法,已达随心所欲挥晒自如的自由王国境界,而她自创的"体",又是建立在承继几千年传统书法根本大道基础之上的自在发挥,尤其是她的行草,运笔自然,气韵流畅灵动,清奇优雅。而她的榜书,则有笔贯神通,墨走龙蛇,刚藏柔中,形分气连,浑然一体,圆通饱满,似有"字中有佛陀,佛陀隐字中"的禅意。她虽然饱受苦难,却仍能慈笑永在,平和感恩,善待众生,如此达观境界和仁心善念,已经融入他的书画作品的形、神、气、韵中,并且能通过他的书画,把她内心的喜乐、平和、善念传达给观赏者。一个内心清静平和,充满喜乐善念的艺术家,所创作的作品境界是内心浮躁的人永远达不到的。
书香翰脉 甲子真功
1940年4月,胡本英出生在四川蒙顶山下的一个书香门第,她的祖父胡秉绍,曾是光绪年间名噪一方的书画家。她的父亲胡光全,虽入行伍,仍酷爱书画,造诣颇深,身为军人,胡光全最爱写的是《孙子兵法》、《出师表》和岳飞的《满江红》等军事题材。胡光全所属部队常驻寺庙,他常为寺庙抄写佛经,书写"佛"字和扁联。胡本英自幼受父亲影响,几岁就跟着父亲学写字,读四书五经和古文观止等经典。解放后,由于家庭原因,胡本英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,六十年代与阿坝州邮电职工杨大和结婚,后来随夫到若尔盖生活,进了一家集体糖果厂。她的工作是天天拉着人力车沿街卖糖果。她心眼好,总让大家先尝后买,乐于助人,在若尔盖县城人缘好。她六十多年一直坚持练习书画。胡本英育有三子,家庭负担重,肚子都填不饱,哪有钱买纸、笔、墨,她就带着孩子经常往两种地方去,一是建筑工地堆沙的地方,就在沙堆上用棍子写字画画;二是到河边,在沙滩上写字。她常把二儿子向东带在身边,向东从小受母亲练习书画的影响,也喜欢练字画画。胡本英自己舍不得买一件衣服,却舍得花钱买字帖。有一次,友人对她说,胡本英啊,看你还是书法家,穿条裤子都是破的,哪门要得嘛!儿子媳妇给她80块钱让她买衣服,她转身就去买了部字帖。
为系统学习书画,1985年,胡本英参加长安书法院的函授学习两年。幼时她曾临四大家名帖,隶书主要临《曹全碑》和《黑女卑》。行草主要临父亲和于佑任的行草。楷书主要临父亲喜欢的柳体。在长安书画院函授期间,她广习历代书家精要。1997年,胡本英缘遇当时川内书画名家屈义林。时年九旬的屈义林,1931年考入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,师从徐悲鸿、吕凤子、潘天寿、张大千诸名师。屈义林与恩师徐悲鸿感情深厚,当年徐悲鸿曾对人讲:屈义林是他在川的两个得意门生之一。屈义林也是诗、书、画三绝的一代大家,但坎坷一生,因被带上反动分子的帽子,冤狱8年,内控右派20年,历次运动挨整。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平反,被聘为四川文史馆馆员。1992年,屈义林牵头成立徐悲鸿、张大千艺术研究院,任首任院长,赵蕴玉、岑学恭、黄纯尧、肖建初、屠古红、龙国平等任副院长。1997年,屈义林90寿诞,筹办"屈义林九十华诞书画展",胡本英通过书友,给屈老送去她用六尺整张宣纸写的"寿"字和"佛"字,并让友人转达他想拜屈义林为师的心愿。屈义林年事已高,本不再收徒,但一见来人送的"寿"字和"佛"字,便问:"这字是她写的吗?"得到肯定的回答后,屈义林当即同意教胡本英这个学生,并把胡本英书赠的"寿"字和"佛"字,挂在他九十华诞的画展展板最前面。屈义林十分欣赏这个女学生的书画天分和勤奋,对她说:"你既有如此深厚的书法功底,也应该学习画画。"于是教她画马,画佛像,画观音像和仕女图。屈老的《万马奔腾图》,早已是藏家追逐的传世之作。他一直有个心愿,画一卷历代诚信故事组图和大型观经图,奈年事已高,力难从心,于是便将此重任托付给他最看好的女弟子胡本英。屈老亲自拟题,让胡本英收集资料。胡本英不负恩师之望,历时数年,完成了38幅《诚信故事组图》和36幅《观经图》,此为中国当代书画界难得的国学巨制。许多藏家想收藏,她都舍不得出手。
屈义林对胡本英的书法尤为看好,寄予厚望,他认为胡本英的书法,有开宗立派自成一格的功底,便给她颜真卿的《东方朔赞》等古帖,让她临写,领悟其妙。此后,胡本英的行草更加洒脱灵秀,有凤舞九天,龙腾瑞气,清雅怡人的意境。
2004年,97岁高龄的屈义林驾鹤仙去,他把未竟夙愿托给了女弟子胡本英。常怀感恩之心的胡本英,不忘恩师教诲嘱托,更加勤奋地埋头书画创作,状态越来越好,她虽年过七旬,但其澎湃激昂的生命力和创作冲动似乎刚刚才被激发出来。一张6尺整张榜书,她一挥而就,十几秒钟一个圆润的"福"字便跃然纸上,成功率非常高,极少有写废的,这需要极深厚的功力。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,他的作品多次获得大奖。1994年,她写的"舞"字,被编入"国际中国书画家新秀辞典",1996年,她写的隶书《红军不怕远征难》编入"中国艺术人才书画展精品集",1997年,她书写的33米长卷《江泽民总书记致邓小平悼词》引起轰动,该作品参展中华名族艺术杯大赛获最高荣誉奖。同年,她写的"佛"字入编"世界禅文化精品丛典A集"。她已多次成功举办书画展,师太廖静文为她的书画展题词。胡本英积六十余年书法真功,刚进入最佳创作状态,她的心愿是再写再画几十年,发心为国内外主要寺庙和国家博物馆、中国美术馆及故宫捐赠自己的作品。